他們來自世界各地，在中國的高校揮灑青春年華；他們帶著本國文化，走近中國文化，探索華夏文明；他們驚嘆于中國的發(fā)展速度，感受著這里的蓬勃發(fā)展……教育部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2017年共有來自204個國家和地區(qū)的各類外國留學人員在全國31個省、自治區(qū)、直轄市的935所高等院校學習。來華留學規(guī)模持續(xù)擴大，中國已成為亞洲最大留學目的國。
今年畢業(yè)季剛過，來華留學生雖然已踏出校門，但他們與中國的緣分卻沒有散：有的希望留在中國工作，有的希望從事和中國相關(guān)的工作，有的希望回自己國家傳播中國文化……
本報對今年畢業(yè)的五名來自不同國家的來華留學生進行專訪，聽他們回望在中國的留學生活。
——編者
西田聰：“為了說相聲而學中文”
□郭嘉莉黃欣婷
2002年，來自日本京都市的8歲男孩西田聰?shù)谝淮翁ど狭酥袊耐恋亍酱筮B參加慶祝中日邦交正?；?0周年紀念活動。當時，他的身份是一名校樂隊成員。“在大連時，我用日語跟一位中國阿姨聊天，她聽不懂。阿姨用中文說，我也聽不懂。”回到日本后，西田聰覺得“這件事的沖擊太大了，我特別渴望有一天能聽懂中文”，便請媽媽買中文教材來學。但小學三年級的他，漢字識得不多，便改為聽磁帶。“每天睡覺前聽半個小時，聽到磁帶都壞掉了?！?/p>
為了學中文，西田聰從小學三年級到高中，到過10多次大連，其中有幾次是進當?shù)亻_設(shè)的為期3個月的暑期班學中文。2010年，高中還未畢業(yè)的西田聰參加了漢語橋世界中學生中文大賽，收獲了第三名的佳績，并贏得了赴中國留學的獎學金。2012年9月，他如愿赴中國留學，在北京語言大學攻讀漢語言文學專業(yè)。
6年的留學生活，不僅讓他有機會近距離了解中國，更得以打開相聲之門。
進入相聲世界
初入北京語言大學，西田聰想盡辦法提高漢語水平。2012年，老師介紹他去體驗相聲大師丁廣泉在北京語言大學開設(shè)的“快樂課堂”。進入相聲世界，西田聰發(fā)現(xiàn)說相聲需要相當?shù)脑~匯積累?！斑@些詞匯的背后是中國博大精深的傳統(tǒng)文化，漢語的魅力蘊含其中。同時，學習相聲，也有助于漢語學習?！?/p>
“相聲魅力雖大，但影響我最深的是師父?！痹诓稍L過程中，西田聰數(shù)次提到師父傳授的相聲的精髓“弄月嘲風”。他邊學邊體會這四個字的深味——深入了解普通民眾的生活?！拔ㄓ杏^眾覺得自己和相聲演員所說的段子沒有距離，才會笑，因為感同身受。所以要去演繹一段相聲，需要親身體驗，而不是自己想象出一個笑話?！蔽魈锫斦f。
每當西田聰學習新的相聲段子，都會去親身體驗。比如他開始學習對春聯(lián)的段子，就去超市看賣春聯(lián)的人并仔細研究春聯(lián)上的字?！懊總€相聲段子都會給我啟發(fā)，讓我更進一步了解其背后所承載的文化信息?！?/p>
西田聰還記得拜師時，師父丁廣泉叮囑他，不要因為自己是外國人，就可以說“不懂”?！拔?guī)煾柑貏e不喜歡妥協(xié)的人?！蔽魈锫斝χf，“在他看來，要學好相聲，就要比中國人還要懂中國人?！?/p>
推廣“說相聲學漢語”
丁廣泉致力研究如何通過相聲學習中文，并出版有《說相聲學漢語》一書。西田聰?shù)漠厴I(yè)論文也以此話題為題目。在他看來，之所以可以通過相聲學中文，是因為相聲是語言藝術(shù)。
西田聰告訴筆者，他通過學相聲得到的最大收獲是可以跟中國人正常聊天?！氨热缯f，我跟北京人見面，也會說‘吃了嗎您吶’‘吃了嗎’，在這里，‘吃了嗎’就包含‘您好’的意思。如果說相聲，類似這樣的語言表達必須要學?！?/p>
依循著相聲這門藝術(shù)一步一步學下去，西田聰?shù)娜粘Ｉ钇鹆俗兓??！氨热缥页燥溩?，要先咬一口餃子，再蘸醋，然后再嚼大蒜，感覺這才是生活。”
對西田聰來說，相聲已經(jīng)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。“我洗澡時，會練幾個相聲段子，真的已經(jīng)超越愛好了?！蔽魈锫斝πφf，“‘病’有點重?！?/p>
“一開始，我學相聲是為了提高中文水平，但進入相聲世界后，這個順序顛倒了，是為了說相聲而學中文?！蔽魈锫斦f。
梁大圓：“中國總是給我驚喜”
□全君娣
剛從對外經(jīng)濟貿(mào)易大學國際貿(mào)易專業(yè)畢業(yè)的韓國留學生梁大圓最近有些“苦惱”，因為收到了來自學校的“意料之外的消息”——資助攻讀博士學位的中國政府獎學金申請成功。之前覺得申請競爭激烈，他并未抱太大希望?！按蛩闳ブ白黾媛毜男∶卓萍脊揪吐?，沒想到竟然申請成功?！弊诠P者對面的梁大圓，剛剛參加完小米科技公司的團建，坦言在繼續(xù)讀博士和到小米全職工作之間二選一，“實在太難了”。
中國的生活充滿朝氣
梁大圓的“難抉擇”在于讀博和就職都是他看重的機會。他既舍不得從2010年讀預科到2018年碩士畢業(yè)所就讀的對外經(jīng)貿(mào)大學，也不想錯過在小米科技的開拓性工作?！拔覐男∶咨砩峡吹街袊髽I(yè)的快速發(fā)展，希望能參與其中，和大家一起奮斗?！?/p>
“中國總是給我驚喜?！被仡欁约涸谥袊膶W習和生活時光，梁大圓如是總結(jié)。
時間回到2010年，第一次來中國的梁大圓面對的是父親開在青島的公司破產(chǎn)?！拔疫€記得從青島到北京后，因為連一句中文都不會說，先進入對外經(jīng)貿(mào)大學預科班讀書?！绷捍髨A說，“加上預科學習的那一年，我在對外經(jīng)濟貿(mào)易大學讀了8年書，學校給予我很多?！?/p>
梁大圓為了不給家庭增添負擔，從大二開始通過做兼職賺取學費和生活費。雖然近3年的假期都沒回韓國，但他覺得這樣的生活很開心，“為了夢想而奮斗很充實”。
無論是在對外經(jīng)貿(mào)大學讀書還是在小米科技公司工作，都讓他覺得“在中國的生活是天天有朝氣、有希望的”。
梁大圓用“吃驚”表達對中國發(fā)展的感受?！霸谖襾碇袊暗哪莻€時候，很多韓國人對中國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。2010年到青島，我就感受到中國的快速發(fā)展。之后當我到北京和上海之后，就更為當?shù)氐陌l(fā)展所驚嘆。”
如今，在中國生活多年的梁大圓決定留下來?！拔磥砹粼谥袊鴦?chuàng)業(yè)”是他的夢想，他更希望能從父親曾創(chuàng)業(yè)的青島起步。
一切從零開始
對梁大圓來說，他的留學之路并不輕松。2010年，他的漢語基礎(chǔ)幾乎為零，“那時候我一點中文都不會，基本上靠手勢和人交流”。在預科班期間，他從漢語拼音開始學起，到簡單的對話交流，再到寫作，由易到難。
和預科班的同學相比，梁大圓年齡稍長，這讓他感覺壓力更大，因此格外努力。他還記得，課程結(jié)束時的考試通過與否決定學生是否能進入本科學習。為了去到自己喜歡的專業(yè)學習，梁大圓在考前連續(xù)熬夜復習，“那幾天，我的生物鐘是72小時一睡”。出于對自己不太擅長的寫作題的擔心，他在考前準備了十幾個題目。讓他欣慰的是，考試順利通過，他如愿成為對外經(jīng)濟貿(mào)易大學國際貿(mào)易專業(yè)的一名本科生。
“當時的精力全部放在考試上，沒注意漢語聲調(diào)的學習?，F(xiàn)在要重新補上這一課?！边@成了梁大圓的遺憾。
雖然通過了語言考試，但進入本科學習后，他發(fā)現(xiàn)老師上課語速偏快，講授的內(nèi)容專業(yè)性也很強?！拔一思s1年半時間才適應?！绷捍髨A說。
他的努力結(jié)出了果實，本碩期間均成功申請到中國政府獎學金，并一直擔任班長?！拔野衙恳惶於及才诺煤軡M，對自己要求很嚴格。這樣才能要求別的學生?！绷捍髨A笑笑說，“可能班上有的同學會不喜歡我的過于嚴格吧?！?/p>
“回望自己的留學生活，我很想對對外經(jīng)濟貿(mào)易大學的老師和小米科技公司一起奮斗的同事真誠地說聲謝謝，他們不僅給予我很多幫助，也帶給我很多正面的影響?！绷捍髨A說。
賽娜：“中國也是我的家”
□黃欣婷
“在中國待了7年，收獲很大?！倍砹_斯留學生賽娜，剛從對外經(jīng)濟貿(mào)易大學畢業(yè)。她認為自己在中國的留學生活多姿多彩，不但改變了內(nèi)向的性格，還開闊了眼界。
改變內(nèi)向性格
回首過去的校園歲月，賽娜感恩在對外經(jīng)濟貿(mào)易大學有機會在學校社團的不同崗位進行鍛煉——留學生會生活部部長和留學生志愿者中心主席?！霸谝淮位顒又校矣行遗c來自10個不同國家的大使交流，他們特別喜歡聊天，還分享了在國外留學的經(jīng)歷。”
賽娜告訴筆者，通過參與活動也逐漸改變了自己內(nèi)向的性格。以前的她不太喜歡跟別人溝通，擔心對方無法接受自己的習慣或文化。一個偶然的機緣，她看到熱情的外國朋友勇于發(fā)表意見，自己也慢慢打開心扉。“有一次，我和一個來自蒙古國的朋友出去玩，大家玩得很開心，一起喝酒?？墒俏也惶矚g喝酒，但礙于禮貌，擔心他們介意我不喝酒，所以喝了很多。事后，我的朋友告訴我‘你不想喝酒，就別喝，大家更喜歡自由表達自己想法的人’?！睆哪翘扉_始，賽娜學著勇于表達自己。
體驗中國文化
留學期間，賽娜在與中國人相處過程中，發(fā)現(xiàn)了他們身上善良、謙虛和真誠的“君子精神”，這讓她感到很溫暖。
除了與中國人交朋友，體驗中國文化也是她留學生活的一部分。“我曾體驗過京劇和書法等，也喜歡逛南鑼鼓巷，那里不僅有許多美食，更能感受北京的胡同文化?！?/p>
賽娜還利用課余時間參加了“漢字英雄比賽”和《快樂漢語》電視節(jié)目。在參加《快樂漢語》節(jié)目的4年中，她不僅遇到了來自世界各地和她一樣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外國人，還通過節(jié)目從另一個層面了解了中國。
雖然賽娜已逐漸適應了在中國的生活，但她畢業(yè)后選擇回俄羅斯發(fā)展，因為家人希望她留在身邊?！爸袊F(xiàn)在是我的家。真的不想離開中國！”賽娜說。
為了未來的就業(yè)，賽娜在校期間就開始準備?！拔彝ㄟ^學校介紹，在不同的企業(yè)進行實習。這些寶貴的實習機會，不僅能讓我更快熟悉工作環(huán)境，而且能讓我知道自己對什么類型的工作感興趣?！?/p>
我的中文留學路
□郭嘉莉
剛從北京外國語大學漢語言專業(yè)畢業(yè)的馬來西亞留學生許曼文和她所在的辯論隊6月份奪得“2018北京外國留學生漢語辯論邀請賽”的冠軍。
冠軍辯論隊的一員
這是許曼文第二次參加“北京外國留學生漢語辯論邀請賽”，上次她所在的辯論隊獲得了亞軍。作為辯論隊的三辯選手，許曼文此次的主要任務(wù)是回答對方提出的問題。在比賽前，她和辯論隊的隊友在網(wǎng)上查了很多相關(guān)資料，并進行模擬辯論。說到這次辯論賽，她興奮地告訴筆者，這是北京外國語大學辯論隊第一次獲得“北京外國留學生漢語辯論邀請賽”的冠軍，“能站上領(lǐng)獎臺，付出努力和團隊精神不可缺少。能參與其中，更是榮幸?！痹S曼文說。
參加辯論隊還讓許曼文收獲了珍貴的友誼，“我們的辯論隊真的很棒，雖然我們?nèi)瞬欢?，但大家互幫互助。包括指導老師在?nèi)，大家每天在一起訓練，時間久了，感覺越來越像家人了?！?/p>
雖然許曼文現(xiàn)在可以用中文進行辯論，但她的學習中文之路并不容易?！霸隈R來西亞，馬來語和英語是常用語言，想學好漢語并不簡單?！痹S曼文告訴筆者。
在她看來，學習一門語言，需要到該語言為母語的國家去親身體驗，這也是她留學中國的動因之一?！霸谥袊魧W，辦各種事情時，都需要用中文和當?shù)厝私涣鳎@樣一來，中文提高的速度非常快?！?/p>
回馬來西亞當漢語教師
對于許曼文留學中國，她的父母大力支持，并鼓勵她大學以漢語言為專業(yè)?！耙环矫嬗X得我可以借此深入了解中國文化，另一方面父母認為漢語能為我?guī)砀嗟陌l(fā)展機會，因為懂漢語的人才在馬來西亞找工作時更占優(yōu)勢?！痹S曼文說。
據(jù)許曼文介紹，在如今的馬來西亞，如果求職人士的漢語水平高，會較容易找到工作。因為很多中資公司落戶馬來西亞，提供了很多就業(yè)機會。
說到未來的工作，許曼文希望本科畢業(yè)后回馬來西亞當一名漢語教師?！叭粢蔀橐幻形睦蠋?，我就必須積淀自己的文化底蘊。此外，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，比如漢語語法，我擔心如果學生提問句子的語法，我回答得不標準?！?/p>
許曼文還希望分享自己在中國的所見所聞，讓學生可以深入認識和了解中國。同時，她希望把中國文化推廣至馬來西亞。“中國發(fā)展越來越快，去中國留學的學子越來越多。如果想快速提高漢語水平，多看中國電影和文學作品是個不錯的方法?！痹S曼文說。
剪不斷的中國緣
□高一奇
我來自意大利米蘭，來中國之前對中國的了解已經(jīng)很多，也學過中文。學中文的原因一是跟自己的家庭環(huán)境有關(guān)，因為我是華裔，平時在家里也講溫州話；二是因為中國發(fā)展快，學中文是非常必要的。我13歲那年，在意大利華人所開的暑期班正式學中文，印象最深的是開始學漢語拼音發(fā)音時，覺得很有趣。2010年，我回到中國上國際高中，接觸到了更多的中文。
最初我選擇回中國留學，也跟想學中文有關(guān)。在對外經(jīng)濟貿(mào)易大學學習4年后，不僅在語言和專業(yè)學習方面收獲頗豐，而且更深入地了解了中國文化以及不同國家的文化。
在留學期間，我參加過學校組織的各種活動，如書法、漢語橋比賽等。書法活動中，中國書法家協(xié)會的老師不僅會為我們講解書法的由來和歷史，也會在現(xiàn)場教我們寫書法。讓我印象深的是學校所舉辦的漢語橋活動，形式為中國學生和留學生組成一對一的組合，互相交流各自的文化，感受文化差異。在共同體驗陶藝制作等文化活動后，各自站在自己的文化視角做出反饋?；顒臃浅Ｓ袃r值。
留學前，我曾回過故鄉(xiāng)溫州，也到過上海、廣州、廈門等地，覺得中國發(fā)展很快，也為不同城市的文化氛圍及各地美食所吸引。到中國留學之后，我更是親身體會到中國的經(jīng)濟發(fā)展速度，也看到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(yè)走出去。我希望未來能從事跟中國相關(guān)的工作。
對我來說，中國是我的強大后盾，雖然我長在國外，但我為自己是華人而驕傲。
《人民日報海外版》（2018年07月13日第09版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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